明明怀上这孩子是在初春刚过营口坠龙事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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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明明怀上这孩子是在初春刚过营口坠龙事件

    发布日期:2024-06-06 05:28    点击次数:64

    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营口坠龙事件,请勿与现实关联

    乱世之中,为了保命,我成了一个军阀的婶婶。那年我十九岁,摔倒在安州的雪地里,他扶起我时,满是惊讶的眼神。

    民国十六年,沈旌的兵败如山倒。

    他淡淡地坐在沈公馆花园的摇椅上,对着那些满脸悲戚的婶婶们说,如果要走就走吧,你们跟我一起,到头来只会丧命。

    很快,别墅里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。

    他笑着问我,阿乔为什么不走?是不舍得离开我吗?

   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,经过一番思索,点了点头。

    他笑得更大声,一把搂住我按在胸口,我竭力挣扎着,却喘不过气,一直拍打着他的双手。

    他松开手,我们四目相对。

    "还是乔乔对我好。"

    我脸红了,鼓起勇气摒弃了羞涩,双手穿过他的臂弯抱住他的腰部,"沈旌,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?"

    他似是轻叹了口气,然后答道:"好。"

    过了很多年,我抱着女儿坐在灯下练字,写到他父亲名字中的"旌"字。

    突然我回忆起与他的往事,竟然记不清他那天说的到底是"还是乔乔对我好",还是"还是巧巧对我好"。一字之差,在我看来是天差地别。

    沈旌带我回到乡下,过着平静的生活。

    他在溪边垂钓,我在一旁绣花。

    "乔乔,你看这是什么?"

   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一条肥头大耳的鱼就扑腾到了我的怀里。

    我愣住了,抬头看着他,只见他一脸坏笑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我。

    鱼腥味充斥着我的周围,越来越重,我噘起嘴巴想哭。

    沈旌走过来,一把抓起那条肥头鱼扔在地上,然后把我拥进怀中。

    肥头鱼挣扎了几下,掉回溪水中,溅起了一团水花。

    "乔乔乖,我错了。"

    我狠狠地拍打着他的胸口,哽咽着说:"如果你再欺负我,我就不对你好了。"

    "好,"沈旌抚摸着我的后脑勺,"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,否则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……"

   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,"别胡说,什么死不死的,如果你死了,我和孩子怎么办…"

    沉默了一会儿。

    "你已经……有孩子了?"他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腰际,满是惊讶的眼神。

    我点点头,低声笑道,"不确定,还没有去看医生呢。"

    "那肯定是有了。"沈旌捏住我的下巴,轻轻在我的双唇上吻了一下。

    "乔乔,谢谢你,我沈旌前半生饱尝苦难,没想到还能有现在宁静快乐的日子,这一切都是你给的。"

    自从我怀孕,沈旌每天陪在我身边,很少再去溪边,怕我闻到鱼腥味不舒服。

    尽管如此,我还是非常难受,一天天消瘦下去,沈旌心疼地说,这个孩子是来讨债的。

    还好三个月后总算是消停下来,从那之后,我胃口变得奇好,连从前不爱吃的些吃食都觉的香极了。

    这日,帮佣柳妈用鸡汤煨了新鲜的鲈鱼肉,又配上火腿丝,香菇和竹笋,引得我多吃了两碗,又惦起沈旌还在书房同他的部下们议事,便央柳妈用小盅盛了一份,往书房去送给沈旌。

    天已染墨色,书房里却依旧未开灯。

    我一手提着食盒,推门进了房。沈旌正坐在书桌后沉眉想着什么,连我进门竟也未察觉。

    我抬手开灯,灯光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。

    沈旌满脸疲惫,见是我,仍是笑了道,“怎么这会儿过来了,天黑了,仔细路上。”

    我捉起他的一双大手放在我微凸的腹部,“汤圆想爸爸了呀。”

    “汤圆”是沈旌为未出生的孩儿起的名字。

    我曾问过他为何,明明怀上这孩子是在初春刚过,他/她降生则会是在冬月。

    他只说盼着孩子来日平安顺遂,如汤圆般圆满。

    沈旌似是在因什么事情伤神,并未像往日一般对着我肚子絮叨不停,只是抚了抚,道了句,“乖乖的,莫再折腾你娘。”

    我扶着桌角坐下在他腿上,余光正好瞥见他桌上一个红色的刻花信匣下面压着一张纸,上面写满了名字。

    “这是给孩子起的大名么?”

    我伸手拿起压在纸上的信匣,随口赞了句,“这匣子看起来倒是别致。”

    话音刚落,我便被一股力量推开在一边。

    “别动!”

    我回身地看向沈旌,见他眼中依旧余火未消,愕然道,“沈旌,怎么了…”

    沈旌垂首看那信匣半晌,才回过半分神,扯了嘴角从背后拥住我,语气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,“吓着了吧,是我不好。”

    我见他无意解释,即便心里存了个大疑影,仍旧摇了摇头。

    是夜,他尚未归,我一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索性披衣出门等他。

    不觉又走到他书房门前,里面的灯早已熄了,漆黑一片。

   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,眼前明亮的第一刻,我一眼看见的竟是被他束之高阁的那只红色信匣。

    我走到书架下,凝望它片刻,终还是挪动旁边的黄花木椅子站了上去。

    沈旌,我方乔此生,父不详,母不悉,最厌恶的便是不明不白地活着。

    既然你一直不愿告诉我,那就由我来为自己解惑便是。

    我站在椅子上,拿起那个信匣,扯落绾发的簪子,伸进信匣上的细小锁眼中。

    “咔—”的一声,信匣被打开。

    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沓信。

    我捻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。

    是沈旌和一个女子。

    二十岁的沈旌没有三十岁的沈旌身上那份不言自怒的气势,眼中却多了几分热血和真挚。

    而他身边那女子容貌清丽,一双杏眸紧盯了身旁的沈旌,眼中的情意不言自显。

    更让我讶异的是…她与我面容之上竟有六七分像。

    我心下了然亦凄然。

    为何那年他在雪地里救起我,是那般眼神。

    我将照片翻过,上面是我熟悉的字迹。

    “民国六年,与巧巧于晏城留念”

    我苦笑。

    巧巧…

    乔乔…

    非要这般巧合吗?

    照片下面是“巧巧”八年前写给沈旌的信。

    “沈旌:…既是上元那日怀上他,不如就唤孩儿汤圆如何…”

    “沈旌:…这几日汤圆很乖,我抚着肚子告诉他,爸爸快回来了…你在军中安心便是,莫要担心我们母子”

    “沈旌:…听父亲说,南方战事胶着,你怕是难在孩儿出生前赶回来了,毋要挂扰,我会好生诞下孩儿,等你回家…”

    “沈旌:…对不起,是我未照顾好儿子…”

    一沓信,字字都浸着一个妻子对军中丈夫的思念和爱意。

    我还未读完,泪已湿双目。

    我钦佩沈旌的妻子,佩服她的坚强和果敢。

    但记起下午他对着我发怒的模样,又不得不想,我与他到底算是什么…

    是他妻子的影子,

    抑或只是他豢养的用来纾解对妻子无尽思念的小玩意儿。

    连我的孩子都是他们“汤圆”的替代品,在他父亲那里,连个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有。

    “巧巧…”身后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。

    我转身,正对上醉醺醺的人那双迷离的双眼。

    “巧巧。”他复又喊了一声。

    将我最后的幻想彻底打破。

    我很想逃开,却慌乱中不小心错踩到凳子沿儿,整个人失去重心,狠狠摔落到地上。

    铺天盖地的痛感从全身涌上来,聚集在心脏的位置。

    痛不欲生,大约如此。

    小产后的两个多月,我都未有再跟沈旌说一句话。

    就这样晃晃悠悠到了中元节,如果没有之前的事,再过几个月,我的孩子便要出生了。

    而如今,我竟觉得他没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件幸事。

    一个出生前就被父亲当作的替代品的孩子又怎会被人真心爱护珍惜。

    我托柳妈向沈旌转达回晏城祭奠养父的意愿,本没指的他真的放我回去,却未曾想他竟一口应允。

    出发那日,车里却多了一人。

    沈旌言笑晏晏,“若我不随你去,便这么打算不告而别了?”

    我不置可否,“便是你去,我也没打算回来过。”

    沈旌被我当着司机和警卫拂了面子却也不恼,挑眉道,“不是说舍不得?都是骗我的?”

    我侧脸看向窗外,“是我先前瞎了眼,不自量力。”

    “乔乔…”他一双手覆上我手背,“等到了晏城,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。”

    我挣扎着收回手,“不必,你写一封休书给我,从此两不相干。”

    他面上终于闪过一丝不虞,伸手将我一缕发丝绕在指间,“乖,别再赌气。”

    我不再与他多言。

    一天的时间,车子终于驶进了晏城的地界。

    晏城是程家的大本营,而沈旌同程家的程寔一向不对付,几年前更是兵戎相见过。

    此次,他能陪我回来倒是出人意料。

    养父的家在城西,多年无人居住已然年久失修,只剩一间瓦房堪堪可住人。

    “我到了,你回吧。”我站在屋前,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。

    他反而绕过我自顾自地走了进去。

    屋内,家具上已经落了一层的土。

    沈旌拂了一把板凳上的灰尘,大大咧咧地坐上去。

    “都到了老丈人家,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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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懒得与他分辨,只把他视作空气,拿好柳妈早就为我准备好的香烛纸钱,一个人出了门向晏城的西门去。

    我养父的坟就在西门外五里远的小树林旁边,几年前的军阀混战里枉死的无辜平民,多半埋在了那儿。

    纵横交错的坟地将所有的路几乎都堵住,我将脚上那双名贵的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,小心翼翼地在中间挪动,终于在一刻钟后找到了父亲的坟地。

    两年未来,养父的坟上已经长满了杂草。我刚要拔,有人已经先下了手。

    “你给咱爹烧纸钱吧,草我来收拾。”沈旌挽起袖子。

    我看了他一眼,笑道,“多谢沈司令了,我爹泉下有灵,怕也与有荣焉。”

    沈旌拔草的手滞了滞,眉头深拧,很快又松开,勉强堆出一个笑,装作没听出我话中的讽刺之意,“不用谢,都是小事。”

    我收回目光,将篮子里的香烛纸钱和供奉的祭品都拿出来摆好。

    “爹,我过得挺好的,您跟妈在地下别挂念我。”

    火焰燃的老高,熏的人忍不住流泪。

    “你们要是在地底下遇见……”

    我的孩子,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只抱膝蹲在一旁哽咽。

    不知哭到什么时候,我肩上多了一双大手。

    沈旌帮我擦去眼角的泪,“乔乔,是我对不起你,我来跟岳父岳母请罪。”

    说罢,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,“岳父,岳母,我是沈旌,乔乔的夫婿。很感激你们把乔乔抚养长大,让我能够遇见她,过去我对乔乔伤害很多,但请你们放心,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她,只要我有一口气在,就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,此誓言若有违背,就让我不得好死。”

    “还有,我与乔乔的儿子,我为他取名叫璟元,还希望岳父岳母能在地下照顾他一二,小婿感激不尽。”

    纸钱很快燃尽,沈旌将一切收拾好,握着我的手沿着回城的路慢慢往回走。

    天边星子若隐若现,不远处的城里万家灯火。

    只可惜没有一丝光亮是为我而灼。

    “何必呢?”我苦笑着甩开他的手,“他连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,起名字来给谁听?”

    “沈旌,我和孩子都不需要你这种虚伪可笑的怜悯。”

    沈旌怔了一瞬,用强力将我锢进怀里,任凭我如何挣扎也丝毫不动。

    “方乔,在你眼里,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,他也是我的骨肉,他没了,我就不伤心难过?”

    他不提还好,如此一来,我更觉急怒攻心,血气上涌,“我什么都看见了,你别再装了,自始至终,你都把他当做别人的替身,你不配提起他,你不配,你根本不爱他……我的孩子,你还我的孩子,你这个杀人凶手,你是杀人凶手。”

    我歇斯底里道,眼泪在脸上肆虐,很快模糊了视线。

    “我也是,我也是凶手,是我害了他。”

    “如果我不那么自以为是地以为你喜欢我,也不会起了为你生个孩子的念头,都是我的错…我的错…我才是杀人凶手”

    意识跟着渐渐地沉下去,我眼前一黑,耳边只剩沈旌慌乱的声音。

    “乔乔,你醒了。”沈旌坐在床边,神色里满是小心翼翼,“先喝点粥好不好?”

    我侧过身,将头枕在臂上背对他,“你走吧,我不想再看见你。”

    “5年来,台湾各级学校学生总数减少28.3万人,呈逐年下降趋势;其中15万人为大学及专科院校学生,占比过半。”

    沈旌轻叹了口气,将粥搁在旁边的板凳上,“方乔,我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。”

    “我认识吕巧巧那年刚刚二十岁,不过是她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副官…”

    吕巧巧虽然与我长相相似,出身却是胜过我百倍千倍,她是已故吕司令的独女,吕司令势大时曾辖安州、淄阳等六地,几近控制整个长江流域,微末时也占有江南三省,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。

    吕巧巧说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也不为过,可偏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她,却看上了与她地位有云泥之别的沈旌。

    沈旌出身乡下,父亲早逝,靠着母亲为人浣衣供他读完了军校,毕业后进了吕司令的军队里成了一个副官。

    吕巧巧对沈旌一见倾心,三番两次缠着他,沈旌开始时还会拒绝她,告诉她他们天差地别不可能会在一起,可耐不住日日的相处中慢慢动了心…

    出人意料的是吕司令竟然十分赞同这门婚事,很快便为他们成了婚。

    仔细想来也不难,吕司令偌大的家业,与其送女儿与那些高门大户联姻,倒不如择一位出身寒门的青年才俊,既能继承他的衣钵,女儿低嫁,亦在婆家能有十足的底气。

    婚后一年,吕巧巧怀孕,沈旌却被军务牵扯难以分身照顾她,一朝分娩,孩子胎里便带着不足,不足满月便已夭折。

    沈旌甚至没来得及赶回去看那孩子一眼,吕巧巧写给他的那封报丧信也成了绝笔。

    程寔趁沈旌与宋鄞纠缠于樾城之时炮轰安州,吕司令被当场炸死,吕巧巧于逃亡途中坠落悬崖,尸骨无存。

    沈旌在山下苦寻七日,只找到了她一条围巾和半条表带。

    他为吕家父女发丧之后,便出兵直逼晏城,如法炮制,炮轰程寔的督军府,程寔的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儿亦在爆炸中丧命。

    从那之后,沈旌便似成了另一个人般,娶了十二个姨太太,个个都肖似吕巧巧。

    而我是最像的那一个。

    “乔乔,开始时我确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巧巧名字又与她相似,才救了你,后来却发现你们并不像…”

    “她外表娇纵,心里却柔软,你看似与我百依百顺,实则内心却从来没有真正顺从过我。”

    “从很久以前,我就没再把你当作她了。”

    我翻身坐起,面无表情地“哦”了一声,“你说完了?能出去了么?”

    沈旌垂首,叹息一声,搁在膝上的右手拿起旁边的那碗已经没有一丝热气的粥,昂首尽数倒进口中。

    “能再相信我一次么?”

    “信什么?”我嗤笑道。

    “我…是真心地想和你好好过日子。”

    我捂嘴狂笑,直笑出眼泪,“沈旌,你不是还会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,我就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,我是不如你精明,也未傻到这个地步。”

    沈旌仿佛被我癫狂的模样镇住,迟钝片刻,又反复将我拥进怀里,我发疯似的抓他咬他,他臂上鲜血淋淋,嘀嗒嘀嗒湿了枕巾。

    “沈旌,你欠我一条命,我孩子的命。”

    “好,我欠你,若我再负你,你便拿我的命去抵。”

    往后的半月,沈旌不知在谋划什么,总是背着我进进出出,我也无意过问,只是一人在老屋内收拾养父养母留下的物件。

    就在我们回安州的前几日,他忽然提出要再跟我一起到养父母坟前祭拜。

    “前几日不是刚去过?”我不解地问道。

    “前几日是前几日,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安州了,还不知几时才能再回来祭拜岳父岳母,自然要去好好道个别的。”沈旌振振有词。

    我想来也是,“可是我没有准备要用的东西。”

    沈旌笑道,“这你就不必担心了,我让老陈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    陈征是沈旌的副官,从前在吕司令手下做过营长,深受吕司令的信任,安州一役便是由他带人护着吕巧巧撤离的,可惜一队人马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
    从前其他姨太太都还在的时候,总说陈征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母鸡看着一群黄鼠狼,总把沈旌这个小鸡仔护在身后,害怕我们会把沈旌吃干抹净一样。

    事实上,那时候公馆里虽然姨太太多,沈旌一年到头却也去不了几次,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住在公馆最前面的小楼里,否则也不会在吕巧巧过世八年之后,膝下依旧空虚。

    现在想想,大约是在老陈心底,吕巧巧才是沈旌明媒正娶的妻子,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同她相提并论。

    汽车很快驶到城外,我被沈旌牵着下车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后泥泞的坟地中间走着。

    他回头看我走的艰难,索性一把将我抱起抗在肩上。

    “诶诶,你……”我尖叫道。

    他也不顾我说什么,径直向前走,很快便到了我养父母坟前。

    沈旌将我放下来,我才发现他两手空空。

    “上坟用的东西呢?”

    他捏了捏鼻梁,若无其事地扫视一圈,“落在车上了,我再去拿。”

    说罢,便转过身向来的方向走去。

    整整一刻钟,路那边才又有了人影。

    沈旌褪去方才的一身西装,换了一身长袍马褂,头上戴的礼帽还插着红缨子,朝着这边大步流星而来。

    我一时怔住,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。

    “乔乔,我来娶你了。”他在我面前站定后,脱口而出。

    “你在说…什么?”我磕巴着问道。

    沈旌揩了下我鼻尖,又重复了一遍,“我来娶你。”

    我终于反应过来,向后直退两步,懵懵地看向他。

    心下是说不出的酸楚。

    沈旌笑笑,往前两步,“乔乔,自今天起,你就是我沈旌明媒正娶的妻了。”

    说着,展开他手中的婚书。

    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

    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

    谨以白头之约,书向鸿笺

    好将红叶之盟,载明鸳谱

    在婚书的最后,沈旌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。

    我双手颤抖着接过笔,憋着泪,又忍不住抬手看向他,“我要是签了名字,是不是就同她一样,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。”

    沈旌上扬的嘴角垂下去,点点头,“对。”

    “好。”我在婚书上“刷刷”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
    最后一缕理智也随着雨后的风散去。

    我望向他双眼,看似平静无波,却有些东西还未曾来得及散去。

    埋在心底的嘲笑,彷徨,刺痛一时间纷纷涌出来。

    沈旌,如果这是你想要的,我便予你。

    我回握住他的手,感受着他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,笑道,“这般就想糊弄我了,听闻你上回成亲时,可是整整摆了三日的流水宴。”

    那戏谑的语气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。

    沈旌莞尔,“等来日回到安州,我一定都补给你。”

    “来日是哪日?”我微微侧过头,半真半假地问他。

    沈旌只迟疑了一瞬,随即答道,“怕是要等下个月初。”

    我装作略略失望的样子,“哦,那还要等上半个多月呢。”

    沈旌安慰地抚了抚我的后背。

    可惜直到农历十月中旬,快要入冬的时候,我们依旧停在晏城。

    此时距离晏城毫无预兆的封城已过去了半月,沈旌的护卫们每日草木皆兵生怕程寔此举是冲沈旌而来,毕竟沈旌和程寔之间说是隔着血海深仇也不为过。

    沈旌本人却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,直到收到程府的宴会邀帖,仍是神色淡淡,仿佛一切都是应当。

    宴会就在收到邀帖的三日后,沈旌赴宴只带了我和陈征两个人。

    我挽着沈旌自程府门前拾级而上,程寔早已等在那儿,他斜倚在门上,一身黑色的长衫,指间夹着半截雪茄,见我们来,不过也是略掀了掀眼皮,淡声道了句,“来了。”

    仿佛只是对着许久不见的老朋友。

    堂堂督军亲自到门口来接我们倒也稀奇。

    沈旌“嗯”了一声,拉起我的手往里走,到门槛处,还不忘转头叮嘱我“小心”。

    程寔嗤笑一声,深深望了我一眼。

    我抬眼与他对视,他却早已转身,走在了我们前头。

    程府阴森得很,除了程寔和一个老管家,几乎没见其他人。

    进了门往前,是一段深不见底的回廊。

   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总觉得身后阴风阵阵,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。

    “寒舍简陋,沈司令与夫人见笑了。”

    程寔回头一瞥,眼神却只固定在我身上。

    沈旌拉着我的手握得愈发紧了。

    绕到前厅,沈旌与程寔去了别处,只余我一个人。

    刚放下茶杯,衣襟便被一只小手握住。

    低首一看,竟是个半大孩子,头上扎两个鬏鬏,眼神清澈得可以见底。

    我笑问她几岁了,她也不答话,只是一直抓着我衣角。

    “可是要我随你走?”

    她漆黑的眸子转了转,点了点头。

    我随她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,院中有纤袅背影煮茶抚琴。

    我在门口站了一刻钟,那人才回过身来,脸上是恰当温婉的笑容,“方夫人。”

    我亦含笑回道,“吕夫人。”

    吕巧巧略带惊讶之色,“你怎会识得我?”

    我心中感叹,果然是从小娇养的人儿,即便做了程寔八年的金丝雀,一举一动仍旧有小女儿的憨态,怎是我这种在下层摸爬滚打惯了的人可比,怪道叫沈旌能对她念念不忘。

    “陈征告诉我的。”

    早在沈旌那场自导自演的戏之前,陈征已然告诉我,吕巧巧还在世,且落在程寔手里的消息。

    不止如此,他还警告我万不要有非分之想,沈夫人只有一个,我不过是用来换回吕巧巧的质物而已。

    原因不二,程寔之所以留吕巧巧的命这么多年,是因为她长得像自己故去的爱妻。

    而我,比她还要像几分。

    程寔同先前的沈旌一般对亡妻思念成狂,如此一来,沈旌自可以用更像程夫人的我来向程寔换回吕巧巧。

    从头到尾,我不过是个工具,从沈旌的工具变成了程寔的工具。

    而沈旌给我的那场梦营口坠龙事件,那纸婚书…荒唐的可笑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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